诗歌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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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喻黄】这样就好

A

喜欢喻文州这件事是黄少天埋藏最深的一个秘密。

怎么开始的已经记不太清楚,大概是某天他们照例两个人坐在电脑面前分析比赛录像,因为实在太晚黄少天去接了杯水回来喻文州已经趴桌上睡着了,然后他难得安静地坐在自家队长的身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就有了点陌生的冲动。

当然这点冲动连同因此而产生的惊吓都被他迅速镇压了下去,所以喻文州醒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看到蓝雨的剑圣依旧平常地笑着说队长你看你都这么累啦我们还是明天再看吧我先回宿舍啦你好好休息。

然后照常冲对方挥挥手之后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黄少天觉得自己真是太镇定了,不愧是联盟第一的机会主义者。

 

如果要评价黄少天的话,去掉话唠这个人尽皆知的特点,手握剑圣账号的男人最出名的便是他的机会主义,这不止是形容他捕捉机会那一瞬间的能力,还有在等待机会的漫长过程中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丝毫动摇的冷静。

所以即使是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而这个同性还是自己的队长兼好友时,黄少天也当机立断地选择了将这种感情隐藏起来,越深越好反正不能让别人发现。

尤其是队长。

机会主义嘛,他想,如果没有机会怎么能随便出手呢。

毕竟面对的是这么艰难的道路。

 

只是黄少天看上的那个对象偏偏是联盟一流的防反战术大师,抓住机会的同时不给别人留机会是他们整个蓝雨的信条。这么些年来喻文州不是没有出过纰漏,偏偏这件事上他简直滴水不漏得像个没有进出口的城堡。

头两年黄少天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去试图寻找哪怕一点点喻文州对他也有好感的证据,只是经过漫长的等待和观望他几乎在这个过程中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却始终找不到能够支撑自己踏出那一步的机会。

所以到后来当收敛感情已经成了习惯之后,黄少天再也没有过什么指望。

 

队长没有纰漏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哪怕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队友们对着自家正副队长起起哄,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喻文州也只是笑着应和,黄少天丝毫不怀疑就算那帮死死团的家伙起哄的对象是喻文州和宋晓,以好脾气著称的蓝雨队长还会是一样的反应。

就比如黄少天决定要退役的时候大家去吃送别饭,徐景熙捧着碗白饭说黄少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丢下我们也就算了,丢下队长孤家寡人一个你怎么忍心啊队长你说是吧。

喻文州就从善如流地笑着说是啊少天要走我心都碎了。

黄少天立马跳起来说去去去别说得我要死了一样,打闹了半天之后他坐下来看了喻文州一眼,对方已经忙着招呼卢瀚文少喝点碳酸饮料去了。

队长你倒是随口那么一说,我的心才要碎了呢。

黄少天收回视线。

无欲则刚吧这就叫,虽然不知道这个成语用得对不对不过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了吧。

 

于是走的时候面对来送行的喻文州他也没说什么。

本来到俱乐部门口送别的是一大帮子人,大家长吁短叹了半天之后说走吧走吧去训练了,给队长和黄少留个最后的二人世界。

黄少天骂道去你们的什么叫最后啊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呢你们懂个屁,然后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作鸟兽散,留下两个人四目相对。

喻文州倒是依然笑得温和,说少天啊你怕人多了太伤感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黄少天说靠队长你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伤感了,跟这帮人说上三句话就算有点伤感情绪都得被掐死在襁褓里。

于是蓝雨队长笑了笑,又问道少天你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黄少天顺口说谁知道呢,说不定回去找我初中喜欢的姑娘表白说我功成名就了现在回来娶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装太久装得连自己都搞不清立场了吧这是该跟暗恋对象说的话吗像话吗这。

可惜他的暗恋对象完全不为所动地保持着笑容说那好啊,等你搞定了那姑娘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正好这个时候约的出租车来了,黄少天来车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了句好。

好什么好。

他坐进车里,像之前每一次放假回家时一样对司机说一声去机场,然后隔着车窗冲着自己的队长挥了挥手,好像他们隔一个多月又可以再见一样。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喻文州还可以打很久的比赛,每个人都这么说。而黄少天却已经放下手中的剑告别了荣耀赛场,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剑圣夜雨声烦。

尽管夜雨声烦还在。退役时经理也问过他的意见说有提议要为他封存账号,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就算这个账号是他带进的联盟,但它的一切荣耀不仅属于他自己,还属于蓝雨战队。

黄少天义正词严的拒绝令老板和经理都很宽慰,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那么百分之一的理由是来自一点点的私心。

他还想看着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站在同一个赛场上,哪怕操纵那个剑客去保护术士的人不再是自己也无所谓。

这是黄少天最后一点指望。

 

汽车开出很远之后黄少天才敢回头确认站在原地的喻文州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然后他抬起手紧紧压住眼睛。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从喻文州脸上看到半分与往日不同的感情,所以他还是没法说出口,他永远都没机会说出口。

可是这样就很好,黄少天仰头靠在椅背上想,就算黄少天成为过去,喻文州也会一直是蓝雨的基石,索克萨尔会有新的利剑,一切都会很好。

而他自己则从此告别那个剑与诅咒并肩战斗的世界,转身走入现实。

 

这样……也很好。

 

B

喻文州送走黄少天之后一个人往训练室走,推开门看到大家都鸦雀无声地专心训练,偌大个房间里只听得到鼠标和键盘的声音。

真是安静得过分。

他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个空出来的座位上。

只是少了一个人,蓝雨的训练室就跟空了大半一样,连带着人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半。

不过大概也只有自己是这样,喻文州这么想着干脆在黄少天的座位上坐下来。旁边卢瀚文看了一眼,转身就去给他端了杯水。

喻文州看着后辈的动作有些好笑:“瀚文你干嘛呢?”

卢瀚文一脸沉重:“队长就算黄少走了你也千万别太伤心啊还有我们呢。”

他哭笑不得地转头看着其他队员:“宋晓徐景熙你们几个又给瀚文说什么了?”

宋晓就笑嘻嘻地冒头说哎呀队长我们这也是担心你跟黄少十八相送之后太过伤心所以让小卢多关心你一下。

徐景熙也跟着帮腔说对啊队长,满目山河空念远那个落花风雨更伤春啊。

其他人联想了一下后半句和眼前的联系纷纷笑出声来,整个训练室总算气氛又活跃了一些。

喻文州也笑着站起身来说算了你们继续做练习,我去训练营那边看看。末了又补充道你们少给瀚文灌输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就在卢瀚文“我才没被灌输什么东西”的抗议声中带上了门。

——都是玩笑。

他想,正因为没有人会当真,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轻松。

连他自己都没有当过真。

 

喻文州思考过很多次他对黄少天是什么感情。

每一本无聊的爱情小说里都会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一切都是心灵的召唤爱情这种东西怎么能靠理性去分析。可惜聪明的人往往会想太多,而喻文州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有个思考速度能甩手速几光年的大脑。

虽然在恋爱这个问题上大概不能被称为优点。

所以结果就是他始终不能确定答案,或者说从一开始喻文州就在刻意地避开那个显而易见的谜底。而这样的态度让他一直在黄少天面前按兵不动,因为他既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也猜不中对方的心思。

按理说喻文州和黄少天多年搭档配合默契,赛场上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打算。但是感情这种事却远远没有几个技能一场战术那么简单明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喻文州几乎要觉得这个多年好友对自己是真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可是下一秒对方就表现得无比正常好像之前都是他想太多产生的错觉。

喻文州习惯了处事慎重谋定而后动,所以哪怕心中早就猜到了两个问题的结果,不找到标准答案之前他也只能不动声色。

直到黄少天坐着车开出老远之后,他站在原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公路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说不定已经永远失去了查看其中一个标准答案的机会。

 

黄少天退役之后就回了老家,刚开始两个人还会抽空在QQ上聊上好几个小时——就像以前在夏休期时那样。后来黄少天找了个稳定的工作,喻文州也忙着整合新的队伍结构,两个人各自都忙得昏天黑地,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有快半年没联系了。

于是再联系的时候就知道了黄少天交了女朋友的消息。

喻文州接到电话的时候觉得心跳骤停了一下,顿了两秒才回答说那不是挺好的吗恭喜啊。然后就听见对方带着有点遗憾的语气说队长啊你们现在进季后赛很忙吧我最近也忙得晕头转向的不能带她过来看看你们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

他想自己在可惜什么呢,本来就该是这样。不管黄少天是真的跟他以前喜欢的女生告白了还是新认识了哪家的姑娘,一切就应该如此发展,他们会谈恋爱,结婚,组成家庭,然后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平淡又无聊地生活下去。

这世界原本就不是只有荣耀,不是只有蓝雨,不是只有他喻文州,能够和黄少天一直待在一起。

可是还有个答案没确认,他心有不甘,却无法开口。

 

后来他们能聊的就越来越少。

黄少天的生活每天围着上班下班买房装修打转,连蓝雨的比赛有时候都顾不上看两眼。而喻文州还在打着比赛,到五六赛季的选手都开始退役了他还在联盟里呆着,简直像个不老的传奇。

有采访说喻队你作为黄金一代唯一的现役选手,有什么保持状态的秘诀吗?

喻文州开玩笑说大概是恋爱使人年轻吧。

记者也笑了,问那可以告诉我们恋爱的对象是谁吗?

蓝雨的队长对着镜头笑得温和,当然是荣耀啊。

 

恋爱的对象是谁呢。

当然是黄少天啊。

如果单恋也算的话。

 

喻文州觉得自己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确认一个答案简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可惜另一个答案却是没有了查看的机会。黄少天结婚那年他们刚好面对季后赛魔鬼赛程,除了退役的那几个,现役队员都抽不出时间千里迢迢去参加前队友的婚宴。后来喻文州总算抽空挑了份厚礼给寄了过去,没多久又收到消息说黄太太已经身怀六甲,下个赛季估计就要生了。

卢瀚文吐槽说黄少连坑我们两个红包太不厚道了,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回击说羡慕嫉妒恨吗小子,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对象给你生儿子啊。

喻文州在旁边听到蓝雨的两代剑客隔空斗嘴倒也觉得有趣。之前退役的队员或多或少都已经成家立业,就算还在队里的有些也有了固定的女朋友,唯独他年至而立依然独身一人,周围天天有人费心费力帮他介绍对象不胜其烦,但黄少天却从未提过这件事。

他宽慰地想少天不愧是多年好友,知道自己不想提就一个字都不多说,哪怕他并不知道他本人就是始作俑者。

后来有消息说黄少天的夫人果真生了个儿子,喻文州包着红包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样就对了,一切都按部就班,顺理成章,所有不合理的因素都被埋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从此可以安心看他一家和乐,自己也算是得以解脱。

这样就好。

一切都好,除了他仍未确认的那个答案。

 

C

喻文州退役的时候请了一帮过去现在的队友吃饭。由于蓝雨队长多年积累的好人缘,各路宾客整整坐了一整个大厅。就连喻文州当年的好队友,夜雨声烦的前任操作者黄少天也千里迢迢地跑过来蹭饭吃,临来之前还特意打电话说队长我可还带着两口人呢你都管饭吗?

他就笑着说管啊,你再多带几个我也管。

然而直到见面的时候喻文州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本来每年能跑动的机会就那么一两个,结果每次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机会,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在这空白的几年里黄少天已经褪去了过去那种有些张扬又吵闹的外表,而那沉稳内敛的本质开始显山露水,带着社会人士特有的一点世故,站在面前时几乎让他没认出来。

而他自己,喻文州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玻璃墙面上反射出的身影,坐在几个退役队友身边仿佛是唯独被时间遗忘的那一个。倒影里那个人笑容温和一如往昔,好像他依然是当年带领队伍夺冠的蓝雨队长喻文州,依然是那个和黄少天的夜雨声烦搭档的喻文州。

依然是那个连自己喜不喜欢黄少天都不明白的喻文州。

可惜都是表象。他不无遗憾地转过头继续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聊天,黄少天虽然看着沉稳了很多,遇到旧时队友还是一下子找回了过去连说几个小时不带停的状态。他夫人一早抱着孩子去了太太团那边扎堆,此时心无旁骛更是恨不得拉着郑轩他们几个说到地老天荒。

郑轩向前队长投来一个压力山大的求救眼神,喻文州便体贴入微地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说少天啊我车上忘了拿个东西你陪我去一趟。

然后就在一桌子人感激的目光中带着有点茫然的黄少天向门口走去。

黄少天边走边四处看了看,说哎哟那不是叶修嘛,丫又来这么晚我待会儿得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这几年我酒量已经练出来了这次妥妥放倒他,哎他旁边那桌是不是王杰希是不是?啧啧队长你连他们微草两代队长都请过来了啊真是有面子不愧是我们蓝雨的队长……

喻文州很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外面的大门。正值盛夏,大厅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黄少天被热浪冲得倒退两步,说队长你车在哪儿呢快点拿完我们回去,这破天气简直要热死人。

喻文州走到台阶下面,看了看远处的停车场,又回头看着跟着走下来的黄少天:“其实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

黄少天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道:“那队长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倒是一下难倒了喻文州。其实他把黄少天叫出来也是顺势而为,就算潜意识里真的想说什么,今时今日他也不可能会说出口。

见对方半天没说话,黄少天想了想说队长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我话太多吧,诶我感觉我现在可没以前话那么多了。

知道他在开玩笑,喻文州也笑了一下道,算了不拿了,我们回去吧。

黄少天挑挑眉,真回去了?

喻文州点头。

于是黄少天转过身往台阶上走去,喻文州看着对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想起当初送走黄少天时的场景和他依然没有确认的答案。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头喊了一句少天。

前面那个人转过头看着他。

刚开口喻文州就知道这语气简直是连底都泄完了,于是他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抬头回敬了对方的目光。

 

而黄少天低头望向他的前队长,好友,和多年前那些秘而不宣的心事的源头。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他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大概是唯一一次,面前这位滴水不漏的蓝雨队长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最大的破绽,这是他曾经等待了多久也等不来的大好机会。

可是那个以机会主义闻名整个联盟的剑圣早就已经放下了他的剑,即使有一万个机会摆在面前,他也不可能去抓住了。

他也不会去抓了。

于是黄少天只是望了望天空说队长啊这天这么热,没什么事儿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而他曾经的队长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微笑着说好,回去吧。

 

这样就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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